【新書座談】校園內性平案件與司法調查-無罪的罪人

文|林巧紋、沈詠璇
編|邱舒恬

 

 

2019年,作家陳昭如出版《無罪的罪人:迷霧中的校園女童性侵案》,記下許倍銘案的伸冤路。

2008年9月19日,一名8歲的中度智能障礙小女孩與家人出遊時,因看見小狗蹲在爸爸的駕駛座下,脫口說出:「爸爸,你為什麼不把鳥鳥給狗狗親?」在母親追問之下,案件朝著學校老師性侵女童發展,最後在缺乏其他目擊證人的狀況下,「事件」的描繪完全仰賴小女孩的供述。在母親、社工、警方以及偵訊娃娃的「輔助」之下,許倍銘老師頓時成為了性侵女童的狼師。

透過新書座談,平冤論壇集結了律師李衣婷、作家陳昭如、顧問黃嘉韻、法官王子榮等人從校園性別平等調查程序出發,共同對談。

律師李衣婷-從性平取證瑕疵觀之

「爸爸,你為什麼不把鳥鳥給狗狗親?」一句話成了貫穿判決的依據。

李衣婷律師指出第一次指認及訪談是所有程序中最重要的一次,然而本案第一次指認中,女童班導只因為認定和女童接觸的男老師只有許倍銘一人,就認定許老師性侵女童。但第一次訪談不僅沒有錄音錄影,連訪談紀錄也找不到,根本無法得知當時班導是如何訪談女童的。李律師更表示直到行政訴訟階段,她才取得性平程序啟動的性平紀錄、調查報告及教評紀錄等在刑事訴訟中沒有出現的資料。

李律師強調,班導作為本案證人,卻又同時身兼教評委員和性平委員,角色有無衝突,值得商榷。



作家陳昭如-討論性平改變的方向

由於行政訴訟方面有許多資料無法公開,本書撰寫方式以刑事訴訟為主。

陳昭如指出在訪談和警詢時,提問者應該都不懂如何與智能障礙的孩子溝通接觸,卻直接把女童當成一般孩子在問,但是連孩子都會有無法理解大人說話內容的時候,何況是智能障礙、心智年齡不等於實際年齡的孩子?

陳昭如認為孩子不一定是在說謊,而是不了解大人說的話。訪談的20分鐘內大人們一共問了164個問題。她質疑,對一個孩子來說難道不會累嗎?又,對於兒童證人、智能不足證人所為的供述,其供述的證據能力以及證據證明力又該如何判斷呢?

陳昭如認為性平應改變的方向有3點:

1. 
性平小組或許有性平專業,但可能不具有詢問智能障礙小孩的專業,建議多著重這項專業。
2. 性平小組應再增能,而非僅上43小時的課就足已,且須有淘汰機制汰換不適任的人選
3. 引導式提問太過於明顯,《性平法》缺乏詢問技巧方面規定,需再補強。

顧問黃嘉韻-撥開迷霧見青天

黃嘉韻則指出無罪推定與性侵害及性騷擾的「隱蔽性」導致雙方舉證困難,若都用無罪推定,那性侵及性騷擾的成案率將非常低。

司法調查在隱蔽性的案件中,採證及判斷都有困難,且司法調查案件量本就大、人員難以負荷,因此才需要能在第一時間立即介入的行政調查,讓成員得以專心在一個案件上。

黃嘉韻並提出幾點期許:
1. 
修法增加修復式正義之調解程序。
2. 由行政院建立性騷擾三法的性平事件調查人才庫。
3. 行政法院於性平事件之判斷,應建立符合性別意識之統合性或一致性標準。
4. 落實司法人員性別平等教育,提升法官性別平等意識。
5.維持無預設的心證。

法官王子榮:無罪的罪人—被推定有罪的司法

王子榮法官提到性侵是非常難判的案件。

第一個原因在於性侵案件中,告訴人唯一指述是常態,法官難以判斷,也因而常被外界認為是檢驗閘門伸縮不一。

王子榮指出最高法院曾對此提出見解,認為被害人供述應予補強,例如觀察其創傷後壓力症候和測謊等表現。但他也提出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是否精確?觀察所得的資訊是客觀還是不客觀?

王子榮認為勇於告別測謊、增加使用司法詢問員,將能強化證據進化。

性侵案件難判的第二個原因,則與白玫瑰運動影響有關。白玫瑰運動後,法官對於性侵案件常常不敢做出無罪判決,輿論壓力與審判獨立的關係變得日益嚴重。

王子榮最後強調,每個案件都關乎一個人生,並非只是數據而已。他提醒,法官永遠要記得自己的權力多大,要時刻把無罪推定放在自己的心裡——有些時候,判無罪可能會招致批評,但這是一個作為法律人的基本良知,必須謹記。

徐偉群副教授:此書出版,標舉此類案件的複雜度

最後,徐偉群副教授做結,表示這本書的出版,一方面有其救援的意義,另外一方面也有一般性的司法科學上的意義,特別在一個未成年智能障礙的性侵害案件上,不僅在法律程序,在司法科學中更涉及認知心理學上的問題,讓案件的複雜性大幅增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