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視謝志宏:朋友?轉念?

 

文/鄭育翔 台大法律研究所碩士

 

2014年5月19日,身為臺南歸仁之在地人,第一次去離家不到10分鐘車程的臺南看守所,探視謝志宏。

這三個月以來,腦海中一直搜尋發生在2000年的家鄉大事,再隨著新聞斗大標題「歸仁之雙屍命案死刑定讞」,記憶隱隱約約回想到,某天中午在家吃飯看到新聞報導。
一早醒來,在家等著大夥從臺北下來,一直反覆地想:我待會要跟他說什麼呢?他想見到我嗎?我要問的問題妥當嗎?

9點30分,在高鐵站看著士翔拿著謝志宏人形立牌出現,周圍目光,讓我心裡緊張感又一直加重。在準備驅車前往看守所時,旁邊待班的計程車司機問落單的我和若榆:恁攑彼个是啥?(你們拿那個是什麼?)。簡短解釋之後,只說:內面足多冤枉(裡面很多冤枉的啦)。

在看守所辦理接見時,義工問我們跟謝志宏是什麼關係?我一時語塞。矯正署之人員幫我們填上「朋友」。

 

我們是朋友嗎?

 

在這之前,只有單方面寫過一封信給謝志宏,對他的認識,只能從卷宗上拼湊出來。14年過去,這些舊資料跟現在的他會一樣嗎?心裡緊張的情緒遲遲無法散去,只能莞爾的對自己說,這種交友方式還真是人生新體驗。

隨著中午前的最後一梯次進去,在拿起話筒跟他講話之前,彼此隔著鐵窗相互觀察,準備開口自我介紹之前,他先開口說:「你們跟我想的不一樣誒!」,就這樣開始天南地北的聊,他也如之前大家告訴我的,「謝志宏很健談,不用擔心話題乾。」

 

謝志宏:「轉念,不覺得辛苦」

 

15分鐘裡,從第一印象開始,聊到二星期前法務部長羅瑩雪之執行死刑,問他擔不擔心?裡面辛不辛苦?他回答都是不會。他說,最近念到周夢蝶的書,更加肯定「轉念」就好了,現在這麼多人幫忙他,換個想法,就不會覺得辛苦、也不會擔心。就這樣緩緩聽著他對我們上課,同事看到自己不足之處,也再想,我真的可以幫到他嗎?

鈴響前,我想問他一些我三個月以來都想問的事,也想問,我們突然介入,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?比起念法律八年的我,他更熟稔探視之「規則」,在適當的時候,適當地結束話題,很真誠地說謝謝我們願意在課業之餘來跟他聊天、關注他。掛掉話筒,謝志宏站起來,深深鞠躬,微笑目送我們。我自己片面解讀那些動作,似乎傳達著鐵窗後之天空,充滿希望,因為轉念就好。但我內心之聲音都在懷疑我自己,真的是這樣代表希望嗎?是轉念抑或是欺騙自己?

結束後,驅車往案發地點時,想著,為什麼會有事情發生?為什麼類似之社會化過程,會有如此大的路徑差異?為什麼這會是一起冤案?為什麼14年前有的冤案因子,如今還會重蹈覆轍?我可以做的事是什麼呢?

最後,暗自希望下次去探視謝志宏時,可以跟他說些令他開心的事。

 

當然,最終期待是可以繼續跟他鬥嘴,
不是在話筒中鬥嘴了,
而是像一般朋友般在外面鬥嘴。